澗底松

2/1/2016   瀏覽:322    

是哪里來的一股颶風,也不知是哪一個季節,裹挾著一粒松子跌落進幽深的峽谷,恰巧,飄進了岩石的罅隙中。澗底四下裏黑黢黢,陽光射不到底,光禿禿的岩石裸露著堅硬如鐵的軀體。從此,與黑暗為伴,決定了一生的命運。
夏日,烈焰似火,體內似蒸騰一般,猶如經歷了一場場煉獄,向哪里尋找解渴的甘泉?冬日,寒風冽冽,陣陣凍風猶如刀割,疼痛難忍。寒暑易節,忍受著岩石噬血的磨礪,遍嘗了肆虐的烈日暴雨、冰雪狂風。遠去了和煦的風、香花的溫潤和甘露雨霖,有的只是無盡的黑夜和痛苦,從來不曾有過低頭。即使形狀虯曲,也要指向蒼穹。從一棵幼苗茁壯成長,不知經過多少個春秋。像是從硝煙彌漫的戰場廝殺中走來,經過了無數的刀砍斧斫,光鮮的外表已體無完膚,從頭到腳被撕裂千萬個口子,到處是千溝萬壑。儘管只是一株,也雄赳赳挺拔,屹立岩層。懷揣著無數的夢想,經歷著無數的風風雨雨,終長成參天大樹。
一日,匠人手提板斧上山取材,仰望這顆大樹,不住地搖頭歎息:“我要做一根擀麵杖,這麼粗的一顆笨樹,要它何用?”嘴裏不聽地罵罵咧咧,憤憤地揚長而去。
另一日,一群麻雀嘰嘰喳喳地掠過頭頂,喧騰著笑語歡樂。那高興的勁頭麻醉了全身的神經,張揚的媚姿誇耀著世界的精彩:在江南, 溫風和煦、鶯歌燕舞、楊柳依依,哪里見過這麼笨拙的樹?我們真是來錯了地方,這不是我們理想的休息場所,還是趁早走吧。話語中時不時投來鄙夷的目光:就 你,還想高過我們?簡直是癡人說夢。於是,委屈、沮喪、憤恨交織。“我腰身不屈,高高直上,為何還是長不到山坡的頭頂?我上面的山桃、野杏都能綻放嬌豔的 花朵,吸引了無數的遊人,世人緣何看不到我?而況狗尾巴草也能成為一道風景,難道我大而無用?”
多少個無盡的黑夜,抬頭凝望星空。璀璨的群星與明月作伴,也映不見身影。漫漫長夜,何時晴空?
那閃動的啟明星啊,你能給萬物帶來光亮,為何驅不散我心中的陰影?既生育了我,為何把我棄置一隅,獨受這無盡的冷清?我本應是在道邊、在山頂,在生 機盎然的光景裏享受繁華,使大地松濤陣陣、鬱鬱青青,難道我是一個棄兒,終生獨守在這鮮見光日的深澗中,多年的努力都是一場空?
日復一日,年復一年,就這樣默默地堅守。孤獨,無盡的孤獨。失落、絕望,曾經的熱情早已被蒸發殆盡,僅存的一點餘熱也被將至冰點。
終有一日,那閃亮的啟明星發出耀眼的強光,若有所語:“‘世胄躡高位,英俊沉下僚。地勢使之然,由來非一朝。’李賀、李商隱、徐渭、蒲松齡、曹雪芹哪一個不是窮困潦倒,又何必耿耿於懷,自尋煩惱?”
靈犀一指的點化,終至頓悟:山中之木,以不材得終其天年,主人之雁,以不材死。何也?“無用”,自有“無用”的造化。“浮游乎萬物之祖,物物而不物 於物,則胡可得而累邪!”何謂有用?何為無用?無用之用,方是大用。伯夷叔齊不食周粟,寧死首陽,但卻逍遙自在。“何所聞而來,何所見而去”的發問雖震耳 發聵,憤世嫉俗的處事卻遭遇了斧鉞之禍。既有繩墨,必有曲直。既無從選擇出身,又何必怨天尤人?沒有是,何來非;沒有曲,何來直?山桃野杏的嬌豔畢竟太過短暫,遊人總是來了又散;狗尾巴草的屈膝迎合在於它天生的卑賤,儘管它善於搖尾乞憐,人們卻往往視而不見。
“瘦石寒梅共結鄰,亭亭不改四時春。須知傲雪淩霜質,不是繁華隊裏身。”此生既是一棵松樹,就要保持松樹的秉性。
雲卷雲舒,無限繁華終成昨日一夢;霧聚霧散,滿眼陰霾必是時光碎影。既已生在澗底,哪怕前路兇險,亂石穿空,也要挺起胸膛,任爾西北肆虐來犯之風。
既已生長澗底,那就做一顆無畏的澗底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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