通常情況下,我一邊享受地閉著眼睛,一邊大言不慚地說,你看,辦公室這麼多人,我能讓你來給我按摩,是我看得起你!她就會惡狠狠地在我脖子上使勁捏上一把,然後忿忿地說,那你別看得起我啊!得了便宜就別賣乖了!我於是豪放地大笑一通,惹得她也跟著笑起來。
我知道,她一直都是這麼包容著我。我知道,不融入的個性,讓我不知覺間得罪了不少人,可是我依然我行我素。很多時候,她總會看似不經意地告誡我一兩句,讓我不要鋒芒太露,樹敵太多。我也知道,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那樣,一次又一次地體諒我,包容我。
猶記得,那年寫了一篇文字,言辭過激,觸及了一些人,第二天她便對我說,你那篇文字還是刪掉吧!我笑著問她為什麼。她說,文字像針,紮得有些人不舒服!我說,我又沒虛構,誰不舒服那是他自己的事情。她歎息著說,你呀!
後來,還是聽她的話,刪掉了那些文字。我不是怕,只是不想讓關心我的人再多一層無謂的擔心而已。
那次,過生日,很多朋友留言祝福。那段時間心情晦澀,百無聊賴,於是便在說說上寫,你們都祝我幸福,對不起,你們的要求我辦不到!她犀利地留言,你辦不到,那麼,你悲傷給誰看呢!一語刺得我動彈不得。她一直這樣,在我情緒偏頗的時候,絲毫不留情地給我當頭棒喝,讓我不至於越陷越深。
她生病的這段時間,很少再見到她。辦公室關於她病情的隻言片語我都用心去聽。如果有至進展,便會開心,如果消息不好,也會頹廢地心裏一片惶然。我知道,在這漫長的時間裏,我們已經不僅僅是同事,是朋友,很多時候,我們大家都拿彼此當作親人,一個戰壕裏共同打拼的戰友。看著她座位一直空蕩蕩的,心,也空蕩蕩的。辦公室裏,那些不要命地瘋長的藤蔓植物,越發地青蔥逼人了。這些,都是她精心侍弄的。她說,我們初三辦公室裏氣氛太壓抑了,能殺死人,養些花花草草,帶點生氣。是啊,人如果沒有了生氣,那該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情啊!在她的鼓動下,連我這樣自認為五行缺水的人,都養起了花,雖然是命賤好活的吊草。我希望,能夠濡染她那種對生活的,詩意的,愛。
她總是這樣,對什麼事都上心。倘不是這樣的性格,估計今天也不會有此一劫了。臨生病前一個月,她為了畢業班的學生,徹夜操勞,為了自己家裏的瑣事,日日煩憂。一個月,她都沒好好合眼,可是卻仗著自己年輕,不當回事。
那天,在醫院,我不知道該怎麼勸慰她。看著她眼角壓抑的淚水,我的吼間凝滿了哽咽。
你敢不敢別操那麼多心了。敢不敢只為你自己活著啊!這是我當時最想說的話,但是我始終沒有讓它們流出口。
如果能做到這樣,恐怕,她就不是她了。夢醒來,人卻還沉浸其中,因為這少年便是我。一直傾心於江南的溫柔水鄉,繾綣古鎮,繁華人文,奈何沒有機會,只能在夢中與她相逢,一睹芳容。人啊,是多麼容易改弦易張,但是,骨子裏總有些東西,卻是一輩子註定了的。
這個六月,太過薄情,於你,於我。
是你,站在我的身後,告訴我,要勇敢,要努力。是你,讓我知道,人活著,就得承擔責任,再苦再難,也要扛著。
現在,我想說,老大,渡得了別人,更要能自渡。
驕陽似火的七月,你的笑容,是夏日最清涼的,蓮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