舊年未熟的青梅竹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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舊年未熟的青梅竹馬
  01
  何小梨和童北是同一個院子裡出生的那種「鄰居家小孩」,時間只差了近四個月,童北是何小梨打有記憶以來的頭一個朋友。
  六周歲生日那天,爸爸媽媽把童北叫過來一起吃蛋糕。何小梨記得自己當時盯著他那頭軟綿綿,還略微打卷的及耳短發,小心髒裡突然升起萬千憐憫——啊,北北才五歲,好小,好可憐啊。
  而童北渾然未覺,用同樣軟綿綿的嬰孩氣動作戳著蛋糕,語氣羨慕,「梨子姐姐,你的小金魚好漂亮哦。」
  何小梨手邊的小玻璃缸裡,兩條紅色的小魚游來游去,襯著缸底幾顆小小的白色卵石,在五六歲的小朋友看來,簡直是童話書般的夢幻迷人。
  被一時膨脹的大姐姐意識沖昏了頭的何小梨立刻慷慨道:「那我送你一條吧!」
  童北認真思考了很久,才摸著小魚缸說:「它們一定是很好很好的朋友,要是分開,就會變成孤單單一只了,我的小金魚就養在這裡吧。」
  於是兩條小魚分別獲名「北北的小金魚」和「梨子的小金魚」,由何小梨擁有獨立撫養權,童北擁有探視權。
  可惜僅僅一天之後,其中一條小魚就不幸夭折了。
  男孩探頭,從比自己高大半頭的何小梨的手心裡,仔細觀察那條一動不動的紅色小雲朵。半晌,他緩緩地啊了一長聲,抬頭說:「梨子姐姐,別哭了,這條尾巴比較金,是我的小金魚,梨子姐姐的小金魚還好好的呢。」
  何小梨並沒有感覺好一點。
  之後,兩人把小魚鄭重地埋在了院子綠化帶的月季花下。屬於何小梨的小魚又活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去世,第二場葬禮,何小梨多少已看破了一些紅塵生死,加之不甘在才五歲的小弟弟面前失態,堅強地沒有哭。
  02
  大約是某個嘴碎的鄰居叔叔,路過蹲在院子樹下玩的兩人時扔了一句:「北北呀,你就是老管梨子叫姐姐,才長不高的。」
  何小梨氣憤難平,又委屈又歉疚,大約就是從那時開始,他們漸漸在一起玩的少了。又或許,是因為不久後上了小學,男孩子有男孩子的世界,女孩子有女孩子的世界,大家自然而然地彼此隔出距離來。
  童北依然比同年級的孩<strong><a style="color: #000000; text-decoration: none;" href="http://blog.she.com/laserhairremovalhk/2015/08/24/激光脫毛公司內幕-medilase-dermes-bella-唔會話你知秘密/">激光脫毛</a></strong> <strong><a style="color: #000000; text-decoration: none;" href="http://www.clinicz.com.hk/醫學美容/hifu-vs-RF射頻-vs-水光槍.php">RF射頻</a></strong> <strong><a style="color: #000000; text-decoration: none;" href="http://www.clinicz.com.hk/醫學美容/hifu-vs-RF射頻-vs-水光槍.php">RF射頻</a></strong> <strong><a style="color: #000000; text-decoration: none;" href="http://www.beststuff88.com/gentlelase-pro.html">Gentlelase Pro</a></strong> <a style="color: #000000; text-decoration: none;" href="http://www.mcilhk.com/uncategorized/vertical-green-wall-moko/">Vertical Green</a> <a style="color: #000000; text-decoration: none;" href="http://www.landmasterhk.com/property_category/recent-sale-transaction/?lang=en">買賣成交</a>子們矮半頭,軟綿綿的頭髮卷,軟綿綿的臉上生著一雙圓而脆弱的黑色眼睛,溫順可欺的糢樣。
  有時何小梨的班級跟童北的班級同時上體育課,會看到他被同班同學打發去場邊守衣服雜物,羨慕地旁觀他們咋咋呼呼地玩對抗游戲。
  「何小梨,你看甚麼呢?」站一塊兒的女生問她。
  「沒甚麼,瞧見鄰居了。」
  「要去打招呼嗎?」
  「不用……不用的啦。」
  心裡是歉疚的,總感覺欠了人家甚麼,卻又找不出理由還上。
  直到竟真的忘了這件事。
  而何小梨被童北激發的大姐姐意識一直沒能自然消亡,反倒更是蓬蓬勃勃起來。她潑辣,長年擔任著班長和各種委員,仿似一只忙碌在同齡人中的老母雞。
  何小梨和童北的交集日漸稀少,只在父母口中聽到關於童北的零碎消息,不外是考了哪家學校、統考分數之類。
  初二的學校體檢日,何小梨拿了自己的體檢結果表邊皺眉邊走進院門,差點撞上童北。童北後怕地摸了摸耳朵,問:「梨子你們學校今天體檢啊?」很微妙地,少了「姐姐」二字。
  何小梨又皺了皺眉,說我今年沒怎麼長個子。
  少年童北倒像是雨後的竹子般拔節起來,手腳長而輕盈。他低頭看了看何小梨,哪壺不開提哪壺地安慰道:「這樣也可以了,不算太矮。」憋得何小梨半天說不出話來。
  北北長到了很高很高。童北是「早產兒」,那對童年的他們來說是毫無概念的一個詞,而現在的何小梨忽然想到,如果不是早產,他們倆根本不會存在四個月的年齡差距,童北只是通過比其他人更漫長艱難的成長,終於趕上了這段距離。
  她為童北感到高興。
  03
  時代的變化似乎要比一個嬰孩到成人的速度更快,任你步履不停,仍只能被拋在身後看它天變地換。
  待何小梨拿到省城大學的通知書,父母便打算搬到另外的小區。她和童北這個童幼時的好友,應當算斷了緣分才是。
  可未想,他們竟碰巧考了同一所學校。
  「就跟你北北弟弟一起去報到吧,」爸爸還是習慣性地在他名字後面加一個「弟弟」,「人生地不熟,有人同路比較方便。」
  何小梨在冷氣不足的車站裡等來許久不見的童北,下意識地就要幫忙拿他的行李箱。
  童北不著痕跡地把行李箱換了個手,躲開了,然後把何小梨的箱子也拉到自己手上。
  何小梨試圖把自己的箱子拉回來,最終也沒奪回箱子。這感覺很奇怪,她是獨立又擔當的女孩子,向來屬照顧其他人的角色。何況童北是她從小照顧的小弟弟——雖然他已經比她高出不止一頭,而那四個月的差距,對比起他們現在的年齡,也變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。
  但童北還是童北,天生軟綿綿的天然卷,眼眸溫順,精準地觸發了她心底最深處那個大姐姐按鈕。
  童北學的是心理學,與何小梨所在的英語系隔了一整個校園,但兩個人還是重新熟絡起來。四級考試前,童北專門找了她補習英語,價碼是包了她日常的所有零食和周末活動,一起吃飯,一起坐很長的公交去市中心瞎逛。
  「哎何小梨,你男朋友長得好可愛啊,對你也這麼積極,羨慕死人了。」住對的女生托腮趴在窗臺上,饒有興致地盯著提著牛角包和豆漿在樓下繞圈的童北。
  「啊?」何小梨的心猛跳了幾拍,「……啊不,你搞錯了啦,他不是我男朋友。」
  幾天後的周六,他們約好了一起吃泡菜鍋,商場電梯上,何小梨愣愣地看著頭頂扶梯底部的金屬反光:她和童北的倒影一前一後,彼此的距離始終不會太遠,卻又始終像是缺了些甚麼。
  「哎,北北……」
  「甚麼事?」
  「你覺得在大學裡談個戀愛,是不是挺好的?」
  「挺好啊。」童北的回答聲也是軟綿綿的。何小梨盯著他扭曲的倒影漫不經心地想,他的所有,都那樣柔軟,就像他的天然卷一樣。
  「那,你覺得我宿舍頭髮超長的那個美女怎樣?」
  童北沉默了一陣,語氣詫異,「你這點年紀,就敢做媒婆了?」
  何小梨拉下臉,「姐姐我比你大四個月。」
  04
  一開始,童北是不同意的。但有何小梨佐陣,幾經周旋,同舍對女生還是拿下了童北。畢竟,他是那樣柔軟的男孩子,似乎天生擅長接受一切。
  然而,令何小梨驚訝的是,這對小情侶經常吵架。舍友精心打扮了出門約會,卻氣呼呼地提早回來,蒙頭睡覺。
  出面斡旋的,常常是何小梨。
  童北從不解釋。而他的女友又是另一番樣子,她會向何小梨哭訴:他太沒有主見,對她不夠關心,約會像走過場……
  某天,下大雨,何小梨一路從圖書館冒雨跑回宿舍,對忽然嚮起一個弱弱的聲音:「哎,何小梨,你和童北是青梅竹馬對吧?」
  「也不算甚麼青梅竹馬吧,」這個詞未免太曖昧,他們哪有那樣旖旎的過去。「只是鄰居啦,現在,連鄰居也不是了。」
  「那,」沉默許久,「可不可以請你……不要和他見面了?」
  「啊?」
  何小梨覺得很冷,雨水不停地從頭髮和衣角掉在腳下,她聞到自己身上雨水的陰冷味道。
  反正童北的四級也已經考過了,而且她何小梨,確實不是那種需要有人幫拿行李的女生。
  她推掉童北的外出邀請,找借口掛掉他的電話,審慎地在自己和他之間畫出足夠的距離。
  不過最終,舍友和童北的愛情還是結束了。
  但這時的何小梨已經成功地跟童北走得太遠。他們彼此站在冷淡和客氣的千山萬水之外,化身為對方QQ聯繫人裡一個沉默的頭像。
舊年未熟的青梅竹馬
  05
  畢業後的何小梨加入了省城一家創業公司,與新來的部門小主管,在幾次純屬偶然的共同加班和幫忙叫外賣之後,變成了男女朋友。
  他說:「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認真負責、一點也不矯情的女孩子,你很特別,特別得會讓人忘了你有多漂亮。」
  何小梨從來沒見過這麼會講話的男生。難怪許多女孩子喜歡會說甜言蜜語的成熟男子,原來面對這樣的人,心真的會不受控制地亂跳起來。
  她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童北,所以在收到他的微信好友請求時,吃驚不小。
  也沒甚麼事,童北在微信裡說,我在北京一家網路公司做科普編輯,今年沾光要跟Boss去意大利參加一個會,這不,想起來要謝謝梨子當年惡補英語之功。
  你去的是意大利,關英語甚麼事?!
  意大利語完全不會,去了那邊,還不是得靠英語才能點到菜。梨子現在在做甚麼?
  正賣命掙養老的藥錢唄,她半真半假地開玩笑,好在一點點在混好。
  何小梨沒想到,這個「在混好」的盼頭很快扇在了自己臉上。上頭又空降來一個高級主管,所有說好的升遷都化作了泡影。
  何小梨不忿,跟男友抱怨。
  不想男友卻大搖其頭,「小梨啊,女人的出路到底不在職場。你幹脆辭了工作,這個春節,跟我回家去,好嗎?」
  自私,多麼自私。她慘然地想,作為上司,教訓員工要「為事業燃燒」;作為男友,又忽然換了一副截然相反的要求。要占盡好處,要榨盡他人。
  這時行動電話提示聲嚮了,原來是童北:梨子,我要出發了,要代購點兒甚麼東西嗎?
  06
  這個春節,何小梨每天在家裡睡覺。她太累,累得骨頭深處都在疼。
  童北由於出差初二才回到家。他打電話給何小梨,天氣這麼好,幫你買的這些個口紅甚麼的,不如就出來走走親手交給你吧?
  何小梨剛要拒絕,轉念一想還是答應了。
  再不出門,可真要生霉了。
  童北變了許多。肩膀寬了,步伐穩重,他理了平頭,那些顯得他過於綿軟的發卷,都被削至無蹤。她幾乎認不出他來,只有那雙溫順的黑色大眼睛,透著熟悉的柔和的光。
  何小梨鄭重按下自己的大姐姐按鈕,安心地長出了一口氣——幸好,她還能看到那個小弟弟的影子,幸好,還能勉強做他的鄰家姐姐,不然叫她又如何自處?
  兩人在麥當勞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,童北突然停下來,「別老說我了,梨子你怎麼樣?」
  「辭職了。」何小梨低頭苦笑。
  「那,男朋友呢?」
  何小梨不知道自己怎麼了,她太累,傾訴欲已經在她體內聚集了太久,撐到要爆炸,一旦戳開一個口子,就無法停下。
  「分了,他叫我不要再工作,回他家,去見他父母。」她失笑了,「你明白嗎,我不想只做別人的節日裝飾……我不知道我想要甚麼,但肯定不是這樣。」
  「我明白梨子不是那種女生……」
  陽光溫暖,街邊小公園旁有小販擺著許多紅色小魚。
  「你還記得我們的小金魚嗎?」何小梨忽然說,「其實我一直都知道,先死掉的那條是我的小魚。」
  童北沒說話。半晌,他掏出那一堆瓶瓶罐罐來,說:「這些其實是打算送你的。」
  「我這個人,受不得照顧,」何小梨搖頭,「你知道我不是那種女生。」
  童北又沉默了一陣,說好吧。
  何小梨從包裡數出一張張粉紅色的百元大鈔遞過去,過年了,都是提前換的新鈔,在風中發出孤寂的脆嚮。
  何小梨說我該回去了,等找到新工作一定通知你,常聯繫,哈哈。
  童北嗯了一聲。何小梨望著他此刻全新的輪廓,腦中重播著他們曾經那樣親近的片段。可能,以後他們會變得更加疏遠吧……只會變得更加疏遠了。
  像埋在月季花下的小魚,像散失在風中的低低脆嚮,年長月久,終將再無痕跡。
  何小梨恍然想,啊,一切就這樣結束了。
  客客氣氣地道別,揮手,微笑,轉身過馬路。才走了兩步,何小梨突然聽到背後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。
  「梨子,」童北在喊,「梨子,你……要不要和我試試?」
  「哎?」何小梨愣在半路。
  「我知道你一直把我當個小孩子,但,」他動作僵硬地撓著自己的耳朵,「試試總沒事的吧。」
  街道很空,何小梨站在斑馬線上,走也不是,退也不是,像一個驟然死機的機器人,可忽然臉上就燒起來。
  童北踮著腳,神色慌張地望了她半天,忽然疾步上前,把死機的何小梨擁進懷裡。
  她被他拖回路邊站定,仍處在震驚狀態。
  童北生硬地伸手,輕輕拍了拍她的背。她深深吸了一口氣,緩慢地,無比緩慢地放松下來。
  是了,就是這個,他們之間始終缺失的那塊碎片,那些在日複一日裡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、輕飄飄的委屈和企盼,都忽然看清了自己的來龍去脈,欣喜地降到了那命定的溫暖而安穩的落點上。何小梨閉上眼睛。她的心安靜下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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