校園魅影

7/29/2016   瀏覽:307    

校園魅影

林曉楠走在校園滿鋪著落葉的林蔭道上,低著頭,捧著一大摞書。他又和女友在一片「祥和」的氣氛中結束了一切「外交關系」,並且為校園裡處於苦戀中的男女們「和平解決國際爭端」再度垂範。 林曉楠從不為戀愛而失落,膠原自生 水原共生 Medilase dermes 買賣成交他覺得男人「好色」是下流的,但是「人不下流枉少年。」真正叫他頭痛的是,一般只要半天時間,他「單飛」的消息就會被大家知道,接著他就會被別人註視和談論。林曉楠最痛恨別人用「挺感興趣的目光」註視他。若不是明天考試,他會一直窩在寢室裡,盤算下一步如何建立「良好的國際新秩序」。他無所謂失戀,但是,優秀的林曉楠不能不及格。到哪裡去呢? 林曉楠的目光落在了正投下一片陰影的「三教」。「三教」是永遠是安安靜靜的在那裡,就像他唯一深深愛過的女孩曉潔。不知為何,林曉楠忽然覺得有點冷,但是他還是毫不猶豫的走進去。 「三教」是一座圍城式的三層小樓,四面的教室圍出一個小小的院落,院落中是一個花壇。站在小園裡,你是無法看見教室裡發生了甚麼的,但是,在教室裡你卻可以清晰的看見園子裡的一舉一動。 「哈哈,今天是甚麼日子?」林曉楠發現若大的教室竟然沒有一個人,他不禁為自己覓得一個安靜的蝸牛殼而高興。 哦,不對,有一個女孩子坐在他前面,大約十幾排的地方。她仿佛是透明的,你的眼光好像能從她的身體中穿過,以至於林曉楠直到坐下才發現她的存在。 「真是天涯何處無芳草」,林曉楠想和她打個招呼,可不知為何話到嘴邊又吞了下去。 「算了,現在大多數女孩『後面看見想犯罪,側面看見想後退,正面看見想自衞',還是好好看書吧。」他低下了頭,但是今晚卻少了點心思,多了點不安……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,林曉楠覺得眼睛酸溜溜的,幹甚麼好呢?「請問現在幾點了?」,林曉楠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,那個,那個女孩明明坐的那麼遠,為甚麼她的聲音聽起來就在身邊?傳音入密?「現在九點。」林曉楠雖然有點吃驚,但還是很快回答了對方。「嗨,你好。」林曉楠覺得此時有個女孩子說說話是最好的,管它是犯罪還是自衞呢,打個招呼再說。 「哦,你好。」女孩子的聲音聽來有點,嗯,有點生硬,像才學會說話,又像很久沒有說話。林曉楠輕輕的走到了女孩的後一排,這被林曉楠稱為「安全的危險距離」。女孩仍在極用心的看書,根本沒有發現背後的林曉楠。他正尋思著該和女孩說些甚麼,突然一種宛若電擊的感覺閃過腦海,「怎麼了?我想到甚麼了?我在想問她甚麼時候考試?考完了能否一起去輕松一下?比如去看電影。」 雖然,把自己的思維軌跡理了一遍,可林曉楠並沒有發現不對。但是當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女孩讀書的身影上時,他又覺得觸電般的一下。「她若問我看甚麼?我會說,請她看『情書』那部電影。情書,情書,書? 對了,就是書!」 林曉楠終於找到了不安的原因,「她怎麼看書這麼快?簡直不是在看書,而是在翻書!」 當林曉楠看見那本書時,他幾乎吃驚的要暈倒了,「天哪!」,那本書根本沒有印一個字!是一本不折不扣的無字天書!林曉楠立刻想起了這裡是「三教」,據說在"文革"時曾有不少人在這兒自殺。就在他想往外跑時,教室裡的燈突然熄滅了。 「還沒到十點鐘呀!"林曉楠的腦袋裡一片混亂,他只知道不顧一切的往外跑。幸好園子裡明亮的月光和清冷的空氣,使林曉楠慌亂的心稍稍平靜了一點。「你怎麼啦?」林曉楠一個激凜,猛然回頭,竟然看見那個女孩竟背著身站在花壇邊,正和他說著話。 「你是,你是……?」 「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?」 「問,問一個問題?可……可以……你說吧!」 「我看不見。你能告訴我,我長的甚麼樣嗎?」 林曉楠聽見這個簡單的問題,長長出了口氣。他想:也許她是個盲人。那本書,哦,是盲文,盲文書當然沒有字。 林曉楠起先的恐懼漸漸被同情取代,他甚至開始責怪自己神經過敏。「好呀,看女孩子,我最有經驗。被我點評過的女孩莫不身價百倍。但是,你先要轉過身來呀。」 「但是我沒臉見人。"女孩說著緩緩轉身。林曉楠並不懂她的話是甚麼意思,只是覺得她似乎不用腳就可以轉身。 突然,突然,林曉楠看見了女孩的正面,他吃驚的張大了嘴,眼中是極度的恐懼。因為,那個女孩根本沒有正面!她的面孔仍然是一襲漆黑的長發,和她的背面一糢一樣!林曉楠終於支持不住了。他暈倒了…… 當林曉楠醒來時,已是淩晨,他發現一個老校工吃驚的看著他。有一面,不,有半面殘破的鏡子在自己的手裡。老校工吶吶的說著:「她回來了,她回來了……」 「她是誰?誰回來了?」 「一個可憐的姑娘。她最大的願望不過就是想看看自己長甚麼樣。」 「到底她是誰?」 「她是何教授的女兒,叫何可人。記得,那時我才剛到這所學校。和大家一樣,我是多麼喜愛這個聰明伶俐的小姑娘,她長的跟個娃娃似的。但是……」 「但是甚麼?」林曉楠不知不覺跟著老校工回到了多年之前,仿佛他也見到了那個人見人愛的小女孩。「但是,她是個盲人,從懂事起就沒有看見過東西。她最大的願望就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像別人說的那樣漂亮。」 「她看見了嗎?」 「本來,在她五歲那年,父母決定幫她做手術,醫生說手術不複雜,成功率很高。大家都為她高興。但是就在那年,何教授夫婦被打成右派,關進了『牛棚』。」 「那小女孩呢?」 「她一下子成了孤兒。幸好,有大家偷偷的照顧著她。可是手術是沒法子做了,可人也變得獃獃的,一天到晚只是說『我長的甚麼樣?』」老校工喘了口氣,接著說,「有一天,大家突然找不到可人。到第二天,附近的農民竟送來了她的屍體!」 「啊?!」 「後來我們才知道,那天下午,她遇見一群紅衞兵,她又問別人:『我長的甚麼樣?』那群紅小兵卻對她又打又罵,罵她是狗崽子,罵她『根本沒長人臉,是一張狗臉!』」老校工的臉漲得通紅。 「可人就哭著,跑了出去,嘴裡喊著『我沒臉見人!』,她看不見路,一頭摔進了田頭的水池裡,淹死了。她手裡的最心愛的鏡子也摔破了,只有半面還緊緊握在手裡,鋒利的邊緣深深的嵌進了肉裡。」 「就是這個?」林曉楠舉起了手裡的半面鏡子。 「嗯。是我把可人送去火化的。我記得鏡子反面印的好像是西湖的景色。」 林曉楠看了一下,是「白堤春曉」。 「是她回來了,是可人回來了。」 「原來她那麼可憐,我可以做甚麼呢?」林曉楠自言自語著,「也許……」 林曉楠跑到花壇邊,開始刨土,老校工吃驚的看著他。很快,他便刨出一個不大但很深的坑,然後把可人的半面鏡子放了進去。林曉楠閉上了眼睛,開始祈禱,「可人,我沒有見過你,但是我知道你很美麗,你看,你讓一個老人那麼多年都忘不了。你現在知道自己長甚麼樣了嗎?如果不知道,就看看這花兒吧,因為你和它們一樣美麗!」 林曉楠默默念完祈禱,張開了眼睛準備把土掩回去,就在他看鏡子最後一眼的時候,他發現鏡子裡有一張很美麗的臉……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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